深入探讨：黑泽明电影在中国的广泛接受与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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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存有一定的鉴赏“心理期待”。倾慕于黑泽明及其电影的名声，或者是欣赏了黑泽明某部电影有了共鸣却感觉还不过瘾，许多没有看过或未曾看全黑泽明电影的观众想方设法以达到和满足这种鉴赏“心理期待”，或“去音像店寻找黑泽明的电影以望收罗回家”，或在网上纷纷发布“求黑泽明电影”等相关主题的帖子。厦门音像出版社、新疆音像出版社等顺应观众求影心理，拷贝引进黑泽明的电影，许多影视网站在购买影片后，也及时在网上发布供影消息，从而谋取商业利润。杜琪峰、徐克、张艺谋等导演一定意义上也正是抓住了观众的这种鉴赏“心理期待”，以“致敬”的方式向黑泽明学习，借鉴或模仿其导演手法，因而赢得了观众的喜欢。灵敏的游戏商从中捕捉到商机，仿照黑泽明某些电影（如《七武士》）开发游戏，在满足观众的鉴赏心理的同时也为观众创造实战机会，让观众亲身过把演戏瘾。

（2）、观影给鉴赏者以美的享受。在一些观众心里，“黑泽明就是电影，被黑泽明通过摄影机的运动揭示倾慕、爱欲、羞耻、惊诧、恐惧、绝望等微妙、敏感、颤动不安的主观情绪的惊人技巧深深折服。”[3]“被他的影像所征服，为他的电影而迷狂”[4]，“对黑泽明的作品产生巨大的震撼”[5]，认为“看这样的电影真是很快乐的事，像翻读文人的小品尺牍，意兴所至，每有会心的微笑。”[6]美学大师宗白华先生曾精辟地指出过：接受者期待的是“艺术的真实”与“活泼强烈的生命表现”；“他所能把握、所能感受刺激引起兴奋的是那活泼的真实的丰富的生命的表现。他们虚心地期待着接受着这‘感动’，以安慰自己的生命，充实自己的生命”，“他是笔直地穿过那艺术的形式……而虚怀地接受那里面的生命表现。这生命的表现动摇他，刺激他，使他悲，使他喜，使他共鸣，使他陶醉。这是对于他的生命有关，这是他的真实，他的真理。能满足这要求的艺术是好的艺术，不符合他这真理的艺术，就引起他的惊异而认为不满。”[7]可看出欣赏黑泽明的电影能带来美的享受。

（3）、民族抵触情绪影响了鉴赏水准。日本发动侵华战争，对中华民族犯下了滔天罪行，给中国民众留下了惨痛的记忆，故中国观众在观看日本武士类题材的影片时容易产生一种强烈的民族抵触心理，使他们容易超越观影应有的理性而影响审美鉴赏水准。黑泽明电影是带有很强的民族化叙事风格，武士题材、英雄主题在他电影中占据一定比例，一定程度上容易成为引发中国观众接受时的民族抵触情绪的“导火线”，如：华东师范大学“黑泽明电影周”上，“一位观众从影片中主角快刀杀死10多个守卫的场景，引申到南京大屠杀去。”[8]王昶的《暧昧的日本与黑泽明》[9]、子非鱼的《暧昧的电影界与大师》[10]等文对黑泽明及其电影的批判其实都带有很强的“意识形态性”，综观黑泽明电影，笔者认为，其武士类型片电影恰恰立足于反省和解析日本民族的武士道精神和武士英雄情结，除《德尔苏·乌扎拉》存有一些“涉华”扭曲叙事外，民族情绪实不该带入到影片的鉴赏中来，甚至左右着对黑泽明电影的接受。

综观偏于“鉴赏”特征的黑泽明电影的接受，见出中国观众对之有一定的鉴赏期待，有走向“交往对话”的动机和行动，但由于受“意识形态”等原因的影响，整体鉴赏水平还不高，有待于引导和提高。

二

（1）、关于黑泽明电影英雄主义/武士主题的学理批评。黑泽明推崇和学习美国西部片的英雄主义叙事，黑泽明电影视野中的英雄主要体现为武士。日本有“尚武”传统，主张“武运长久”。黑泽明出生于一个“武士”家庭，父亲是个军人，受父亲和家庭影响，在他拍摄的30多部影片中，有1/3强的电影叙事主题是以“武”为主或与“武”有关的，如《姿三四郎》、《七武士》、《蜘蛛巢城》、《战国英豪》、《大镖客》、《大剑客》、《影子武士》、《乱》等。有日本電影评论家曾认为：“黑泽明作品的魅力在于一是动感的画面；二是男性的硬派风格；三是对作品的精益求精，表现完美”[12]。其中男性的硬派风格，主要通过塑造“武士”表现，武士是黑泽明许多电影的主角（很多是由键壮膘悍、虎虎生威的三船敏郎主演），希望借此激励着从战争的创伤中苏醒过来，正在致力于恢复经济的一代人。颇多学者看到黑泽明擅拍古装武士片而用“武士”来概括黑泽明的电影。他们或则专研究黑泽明的古装武士片，或者探寻形形色色广义的武士，研究那些锲而不舍地追寻某种理想，或者坚定不移捍卫某个伦理框架的战斗者，来审视黑泽明电影的武士精神。如：《民族寓言的现代困境——黑泽明电影的文化分析》认为“黑泽明一生的创作交织着对完美英雄的信仰和其现实拯救可能性的怀疑……黑泽明创作的英雄史，事实上是从救世到失败的英雄史，是从自信到怀疑的心灵史，是个人主义与否定意识不断加强的精神史，也是重塑民族精神谱系的寓言叙事越来越被现代性话语不断拆解和质疑的历史。”[13]段运冬的《拯救与救赎：〈七武士〉及其武士类型片》、《影武者的英雄情结：〈影子武士〉》[14]、《七武士》与《影武者》[15]都主要是站在这个角度展开对黑泽明电影的评析。

（2）、关于黑泽明电影人道主义/人性主题的学理批评。作为世界级导演的黑泽明，其电影当然不只限于单一的“英雄主义/武士”类型，“武士”并不能概括黑泽明的全部电影。如《最美》、《我对青春无悔》、《美好的星期天》、《静静地决斗》、《野良犬》、《丑闻》、《白痴》、《生之欲》、《低下层》、《活人的记录》、《懒汉睡夫》、《天国与地狱》、《红胡子》、《没有季节的小墟》、《梦》、《八月狂想曲》、《一代鲜师》等，诚然与武士无关。而《踩虎尾的男人》、《酩酊天使》、《罗生门》等影片虽然关涉“武士/英雄”题材，但叙事主题更多是的探求人性，拷问人性。其实，在他的“武士/英雄”类型影片中，描写人性，反映人性也是十分明晰的，往往体现为两者的完美结合。“任何一个艺术门类所选择的母题，归根结底都是关于‘人’的母题，而这些具象的‘人’都不可避免的依附在一种特定的民族文化系统之中，他们血管里流动的是由历史长河中承袭下来的基因，每一个民族的生命哲学都会决定这个民族的生命面貌。”[16]人性，简言之，即人的本性，它主要包含人的本能性和社会性两个部分，《淮南子·修务》中云：“人性各有修短”，人之性有长有短、有美有丑、有善有恶，常常是在一定的历史条件和社会制度之下形成的。人物的色彩纷呈让始终探讨人性的黑泽明的电影避免了类型化、平面化，产生了引人入胜的艺术魅力。李正伦在《黑泽明影片刍议》中“从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视觉，看到黑泽明一贯追求的主题，其核心是表现‘大丈夫气概’的人，他作品的主人公有正义感，为正义不惜牺牲性命，获得勇敢坚强。”[17]卢伟力尝试发展伍芙的视角，看到“黑泽明前期电影呈现出了人类‘病态空间’的各种元素，核心意象是病、病人和医生。”[18]

综观偏于“批评”特征的黑泽明电影的接受，评论家、研究者们显得有些“冷淡”“陌视”，批评也显得比较“滞后”和“缺乏”。主要集中于《罗生门》、《七武士》等影片叙事主题、叙事结构的分析，见出黑泽明电影还有很大的研究空间。

三

伊格尔顿曾说：“文学价值，是用对文本的思想见解，用作品的‘消费性生产’，亦即解读行为，所制造出来的一种现象。它所表示的，永远是由相互间的关系所确定的价值：交换价值……必须把这种实践作为文本确实在进行的（再）生产来研究。”[24]伊格尔顿把马克思的价值理论、本雅明的艺术生产理论同阐释学美学和接受美学思想加以融合来探讨“文学价值”，作为视听艺术的电影，也可从接受美学角度来探讨其价值。这种价值主要体现为电影生产与消费（或曰电影创作与影象阅读）之间的主客体关系所确立的交换价值，简言之，即中国语境下黑泽明电影的价值不只体现在它给中国观众所带来的审美愉悦上，还体现在中国导演不约而同地接受了黑泽明的导演理念和叙事策略，把黑泽明的导演艺术作为学习的经典范式，自觉地创作和再生产出一大批同类型的电影。这种偏于“创作”的接受，显现出三个接受表征：

（3）、创作时对黑泽明电影叙事技术、叙事风格等的接受。电影叙事技术包括场面调度、舞台设计、舞美演出、灯光与布景的设置及服装道具的运用，镜头运用方式、镜头剪辑技术和录用控制等。《英雄》中无名书馆求字、老先生教字那一段与《乱》中一文字秀虎在第三城被叛乱者围攻的那一段相似，而张艺谋电影在影片光影的调和及颜色的设置上可谓是深得黑泽明电影技术精髓。姜文《鬼子来了》表现的日本农民的“草根情结”、影片中的粗颗粒饱和镜头、面部器官的特写及相似的智慧老者形象，不由得让威尼斯节的观影人慨叹黑泽明对中国导演的影响之深。黑泽明后期拍摄武打片讲究两人决斗前那种对峙的张力，讲究让这种有张力的静态场面与后面一刀决胜负的段落形成一个节奏对比，深深地启示着一代又一代的导演人，何平的《双旗镇刀客》就是这样表现决斗的。杜琪峰《枪火》片头字幕编排，与黑泽明《七武士》的片头字幕如出一辙。还有象黑泽明电影《活下去》相同的老式默片分割画面和黑泽明爱用的WIPE式镜头过场手法，都给人一种充满沧桑怀旧的味道。《枪火》中最令人津津乐道的荃湾商场的枪战，其人物的服装、造型、持枪姿势和站位都有浓厚的黑泽明电影中的日本武士道色彩。杜琪峰一向佩服黑泽明电影营造的“静”的感觉，受他的影响，《枪火》设计完全以“静”作为目标。他希望呈现的不是花哨的动作和刺激的场面，而是那僵住的紧张和孤注一掷的气氛。4分34秒的长度上共剪辑了84个镜头，除了为数不多的开枪和中弹的镜头，更多的是各种机位、运动拍摄出来的静态等待。

接受是创新的基础，张艺谋、徐克们的成功，进一步引起了对于黑泽明的关注，扩大了黑泽明的声誉，为黑泽明电影的传播创造了条件，将黑泽明电影的接受引向深入，促进了鉴赏、批评、创作（二度）的“接受”多向动态链的最终形成；但在中国电影三年保护期即将结束的明天，中国电影将更大的受到好莱坞电影等世界电影的冲击，中国电影要进一步走向世界，更多要靠电影人的创新意识。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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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http://www.firsky.com/Article/web05/200507/20050715174647.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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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http://www.xhby.net/xhby/content/2005-05/10/content_781090.htm

[26]李俊.争议声中《七剑》票房创新高 片方建议看两遍[N]上海青年报，2005年8月1日.

[27]郭小东.《寻枪》是一部模仿之作[N]羊城晚报，2002年6月5日.

[28]http://www.lznews.cn/show.aspx?id=81191&cid=32

[29]杜琪峰.向黑泽明致敬 杜琪峰诠释“柔道之道”[N]青岛新闻网，2004年7月8日.

[30]陆绍阳.电影的斜坡[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104.